「噗」地一聲,木塞衝出瓶口。
普京娜抓着香檳的瓶底,將淺金色的酒水倒入混合了龍舌蘭與酸橙汁的雪利杯中。她神情專注地將一片青檸插在杯口,淡黃的果肉沾上了些許事先潤濕在杯子邊緣的石灰糖。
普京娜將杯子推到安娜面前,安娜溫聲道謝,她嗅了嗅酒香,忽然回過頭,「我找普京娜喝酒,你為什麼也跟着來了?」
赫斯塔朝着普京娜努努下巴,「她邀請我的。」
「是嗎,為什麼?」
「赫斯塔女士好像特別篤定羅伯活不到下船那天,」普京娜望着安娜,「真的嗎?」
「當然是真的。」安娜回答。
普京娜有些詫異,「您竟然會主動和她透露這些——」
「我可沒有和她聊過這麼細的東西,」安娜笑了笑,「是她猜的吧?」
普京娜轉過頭,「是嗎?」
「有猜的部分,但不全是,」赫斯塔目光微垂,「我這幾天除了升明號指南,也一直在讀那本《正義平權》,羅博格里耶在那本書里展示過一些他收到的死亡威脅……其中有一封就來自阿爾博多尼卡。」
「寫的什麼?」普京娜好奇地問。
「……『我將公平地斬下羅博格里耶的每一顆頭顱』。」赫斯塔輕聲回答。
不遠處,安娜放下空杯,「我想一會兒我還需要一杯金湯力。」
「好的,」普京娜轉頭看向赫斯塔,「您真的不來一杯?」
「不了。」赫斯塔低聲道,「給我杯水吧。」
普京娜開了瓶純淨水,「您從來都不喝酒嗎?」
「酒精有害身體健康。」
「哦,又一個,」普京娜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,「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……」
「你不明白,」安娜放下酒杯,雙手架在桌上十指交疊,「一個在蜜罐子裏長大的人,是不需要酒精的。」
普京娜笑了一聲,「蜜罐子裏長大……您是說赫斯塔女士嗎?」
「不然呢,」安娜側眸看向赫斯塔,「這個世界上有天賦的人本來就不多,有幸能發現自己天賦所在的人更少,而不僅能發現自身天賦,還能讓它有用武之地的人,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。」
普京娜想了想,「但水銀針的工作還是很辛苦的吧?」
「有什麼工作不辛苦?」安娜笑着收回了目光,「豐厚的薪水,極富聲望的社會地位,生死與共的夥伴,可靠且高效的後勤與行政支持……這些條件里但凡達成一項就是一份好工作,而我們的赫斯塔顯然全部都得到了——」
「羨慕嗎?」赫斯塔突然抬眸。
普京娜有些意外地望向赫斯塔,只見她直直地盯着安娜,她那隻僅剩的左手正緩慢地搖晃着杯子,球狀的冰塊隨着她的動作輕輕碰撞杯壁。
安娜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,沒有接話。
「還不止這些呢,」赫斯塔輕聲道,「我還有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導師。」
「……敬你的完美人生,赫斯塔,」安娜朝着赫斯塔舉起酒杯,「命運有時候真是慷慨得不講道理。」
「乾杯。」
赫斯塔握着杯子輕輕砸了下桌面,但並沒有喝。
她一言不發地打量着夜晚的硬石酒吧。儘管這裏的光線一向很暗,但她還是感覺有些地方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——某些桌椅的位置,牆面上的掛件……以及很多她說不清究竟是哪裏變了,但就是感覺不對勁的地方。
明明今天中午她才和黎各司雷一起來過這裏。
「那邊牆上都掛着什麼東西?」赫斯塔指着不遠處的鐵網架,「中午那會兒應該還是空的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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