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李凌巡視過河堤後兩日,今年汛期最大的一場雨便落到了華亭縣。
暴雨如注,勢如瓢潑,更是連下了兩日都沒有停歇的意思。
雖然江南這邊河浜眾多,皆可排水,但隨着雨水的不斷落下,還是讓縣城內的情況有些不妙,不但那穿城的黃浦江水面逐寸抬升,就是那些溪流河浜也大有漫延開來,倒灌進人家的趨勢。
這讓縣城兩三萬百姓人人自危,而身為縣令的李凌更是不敢有絲毫放鬆,每日裏有大半天穿行縣城各處,查看水情,督促民夫差吏人等守好了各處可能發生決口的位置,當真是操碎了心。
尤其是黃浦江那邊的河堤,更成了重中之重,雖然前幾日巡查時發現河堤足夠牢靠,但只要看過堤外滾滾奔涌的浩大河水,就讓李凌心中多了一層顧慮,真要是這邊堤壩一出事,恐怕整個縣城都將毀於一旦了。
如此時刻警戒地忙碌了有五日,雨勢才漸漸停歇,但縣城內外的各處河道的水勢卻不斷看漲,李凌依舊要把衙門裏的人手全部撒出去,看護各處,自己則坐鎮縣衙,照應全局。
只要撐過這兩日,等到河水都往下去,流速平穩後,這一關也就徹底過去了。
李凌心裏想着這一點,人卻還是在自己的公房裏來回走動,心緒不安。
不知怎的,這段日子他總覺着有什麼危險即將臨頭,可自己明明已經將差事都安排妥當了,常帆等人也都盡心在外,想來該沒有更多險情才是啊。
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有些古怪的思路,這才停下腳步,沉聲道:「進來說話。」
門開,徐森進得屋後微微欠身行禮:「卑職見過大人。」
「是你啊,怎麼,可是城中百姓有什麼不安分的舉動嗎?」李凌關切地問了一句,「還是方家有異動了?」現在衙門上下幾乎都在盯着各處堤壩,也就他和徐森坐鎮於內,後者便掌管着縣城治安事宜。
徐森忙笑着搖頭:「大人多慮了,城中一切安定,百姓們都對大人頗為敬服,又豈會在這時生亂呢?」
李凌也笑了起來,他也知道因為拿下徐家一事,讓自己在本縣百姓中的名望與口碑達到了罕見的高度,所以最近自己一句話傳下去,大家才會積極出力,與官府一道死防河堤啊。
「既如此,你又有何事見我?現在天也不晚了,你也勞累了一整天了,正該回家好好歇歇才是。」李凌問了一句,他累,徐森也一樣疲憊,忙了一天,像這樣的黃昏時分,回家休息才是正確選擇啊。
徐森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為難,隨即才有些忸怩道:「不敢有瞞大人,卑職今日是想請大人去我家中一坐的。」
「哦?真有事?不能在這兒說嗎?」李凌有些好奇地問道。
「不,不是什麼大事,只是,只是今日乃卑職三十六歲的生辰,可我家中現在卻……卻空無一人,我想找個朋友與我一起喝點酒,一時又找不到合適之人,所以才……才斗膽來請大人屈駕一往。」說到最後,他面色有些漲紅,眼中卻充滿了期待。
李凌笑得更歡了:「原來如此,這是好事啊。好,我答應你!」
若是後世,一個下屬以生日的名義請上司吃飯什麼的倒不算有多特殊,但放到此刻,又是官場中人,看着就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在裏頭了。這代表了徐森是真對李凌大有親近之意,不只是將他當作上官,更是當成親友來看待了。
顯然,他這時來請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,若是拒絕了他的邀請,多少會傷他的心吧。李凌對徐森也是多有倚重,也認可他的為人,所以便沒有拒絕:「這樣,我先回後衙換身衣裳,再與你同去你家中。」
見李凌應得痛快,徐森更是露出了喜悅之色:「多謝大人,我就在外間等候。」
李凌點頭,去了後衙,半晌後,換了一身便服回來,手裏還多了兩把雨傘:「走吧,今日衙門上下眾人都被我派出去了,也沒人駕車,咱們就徒步去你家,好在倒也不遠。」
徐森自然沒有意見,便與李凌走出縣衙,半蹚着積蓄起來的雨水朝離衙門不遠的自己住處行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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