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沉默,過了片刻,小男孩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來,似有所覺,忽然對着中年道人磕了個頭,口中喃喃道:「師父。」
天劍門掌門不自禁笑了起來,他將傘放在了雪地里,用雙手抱起了小男孩。
大雪更深,悄無聲息地飄落,華燈初上的夜裏,小男孩的家不知道是陋巷中的哪一戶。
雪花落在了天劍門掌門烏黑的頭髮上,沾濡在他的鬢角,眉眼,似是白髮蒼蒼,小男孩忽然抬起手,替中年人輕輕彈去他發上的霜雪。那一刻,他眸子很明亮。天劍門掌門也不嫌棄男孩髒兮兮的手,只是淡淡微笑。
那條陋巷上的故事也很快消失在下一個拐角,唯有雪地里那柄被風吹動的紙傘悠悠訴說過往,大雪無聲,一點點淹沒了他們的腳印。
爆竹聲噼里啪啦地炸響,散入開年的風裏,化作新一年的祥瑞。
歲歲年年,年復一年,一如從前……轉眼又是多少年?
…………
往事鋪面而來,數百載的光陰卻是不復存在,昨日的音容笑貌都仿佛猶在昨日一般。
梁溫生此時蒼老的面龐之上,逐漸露出微笑,他的一生.從他在城中意外遇上了天劍門的掌門之後,可以說是將其所有,都奉獻給了天劍門。
天劍門.就是他這一生無法逃避跟割捨的羈絆。
所以,在壽元將盡之前,他才不惜一切辦法,甚至殺戮天下。
最後將噬魂幽幡交予葉天,不光是因為葉天本就是天劍門的弟子,還是因為自己對他寄以了厚望。
梁溫生這些種種所為,鞠躬盡瘁或是倒行逆施也罷,其最終的目的,不過是為了給天劍門留下一絲香火.葉天的突然歸來,讓原本陷入困境的梁溫生頓時燃起了希望。
不過在剛剛揚起希望之時.就遭遇了這番波折,如今事在眼前,眾多事情一閃而過,卻好似經歷了不同的輪迴一般,此刻.雖然將要身死,但好在還是有那麼一絲希望,那噬魂幽幡已經交予了葉天,即便是自己身死,葉天也不至於放棄天劍門,至少,希望比起先前,還沒有破滅,即便是手裏的仙石被奪走,所有規劃功虧一簣,梁溫生也是只能默然接受了。
思緒萬千,不過彈指一瞬。梁溫生重傷的身影即將重重砸落地上。那一刻,他忽然心生靈犀。他閉着眼,一股極其熟悉的劍氣在肺腑之中陡然燃起。仿佛一道耀目的火星暴起,心境頃刻通透,劍骨滾燙。
多年前的那個人和如今的少年仿佛重疊在了一起。他的身影沒有再下墜,他懸停在了空中。一把筆直的劍托住了他的背脊,嗡嗡顫鳴,仿佛寂寞了千萬年。
這柄劍並非是什麼難的的法寶,原本是他從最早從劍閣至承了此劍,千里取劍,心意至劍至,一直都沿用至今。
梁溫生下意識地將手伸到肩後,握住了那把劍。劍氣迸濺,將雨幕蒸騰成空濛霧氣,劍光驚**徹眼目。
他盤膝坐在地上,慢慢的閉上了雙眼,手中僅僅握着那柄劍,望着劍上熟悉的紋路,望着劍刃上那無數個深深淺淺的缺口。忽然眉目一橫,化作了一道魂靈,沖天而去。
「師父,我梁溫生終此一生,也算可以含笑與你相見,我梁溫生,不是天劍門的罪人。」
天劍門內,少年長大成人,天資聰穎的他,在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,這一切,只為了當年的那句話。
為了追隨師父,他遠比任何一個弟子都要修煉的刻苦勤奮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枯燥的修道之途,他一直沒有攜帶過,整個宗門內,所有最難最苦的任務,都是由他來承受,方才成就了如今的化神之境。
歲月如同白鱘過隙,除非是得到升仙,凡人終究還是會有曲終人散,生死兩隔的那一刻,他先前曾在恩師面前立下誓言。終此一生,將以性命守護天劍門,如今身死,也算是兌現了先前的諾言。
「那你是要凍死在這個風雪之夜裏,還是選擇和我去山上?」那一句話在梁溫生最後一抹神識那裏飄散,
梁溫生的肉身開始逐漸枯萎,那面龐上還是在含笑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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