檄召放在黃榮榻前的案几上邊,張道岳、陳矩兩人立於案几旁邊,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道檄召之上。黃榮半閉着眼睛,似看不看的,不知在琢磨什麼,張道岳一邊瞧着這道檄召,一邊撓頭,陳矩的表情與黃榮近似,也是若有所思,然而面沉如水的樣子。
過了一會兒,黃榮把眼睜開,問張道岳、陳矩,說道:「相王召我等去建康,卿二人以為,這建康,咱們是去不去?咱們是應召,還是不應召?」
張道岳挑起眉毛,面帶疑色,說道:「黃公此話何意?」
「我哪裏說得不清楚麼?」
張道岳說道:「這封文書,雖是相王以個人名義所書,但相王今掌江左尚書台事,如『相王』此稱,不但是宗室名王,且為朝廷之相也,我等身為大唐藩屬之臣,好像不太適合拒絕他的檄召吧?然我聞黃公話意,問『咱們是應召,還是不應召』,卻似有不欲應召之意?
「敢問黃公,這是為何?」
黃榮沒有回答他,而是說道:「這樣說來,張君是贊同應召的了?」
「不錯,在下認為應當應召。」
黃榮問陳矩,說道:「陳君的意見呢?」
陳矩窺看了下黃榮的神色,沉吟稍頃,回答說道:「在下竊以為,張君所言甚是。並且除了張君所言之外,吾等若是應召而赴建康,在下愚見,似對我定西與桓荊州間的盟好亦有好處。」
「有什麼好處?」
陳矩摸了摸頷下的鬍鬚,理了下剛才考慮的思路,然後說道:「今遵王令,從黃公出使荊州,來到以後,見到桓荊州,在下觀其言行舉止,對我定西與他的結盟為好,他似乎是頗懷勉強。
「如咱們應相王此召而赴建康的話,桓荊州與建康朝中的諸公不和,也許他就會因此擔憂我定西與建康朝廷聯起手來,東西夾擊,共同對付他治下的荊、益。如此,他豈不就會心甘情願,甚至求着與我定西盟好了?我定西也就可藉機在建康與荊州間遊刃有餘,左右逢源矣!」
黃榮點了點頭,贊道:「陳君不愧是陳侍中的從子,果然深謀遠慮。」
這話聽着怪怪的,像是稱讚,但入到陳矩耳中,聯想到作為陳蓀同事,整日與陳蓀見面的黃榮之前曾私與人言「陳蓀是頭老狐狸」的話,他卻覺得又像是在諷刺,也搞不清楚黃榮到底是不是在稱讚於他,好在城府這塊兒,他確是得了陳蓀真傳,便也不作追問,只當黃榮是在稱讚罷了,順水推舟,謙虛客氣了兩句,隨後詢問黃榮,說道:「卻不知黃公是何高見?」
「君二人說的都對,但是有件密事,君二人不知。」
張道岳好奇心起,問道:「什麼密事?」
「君二人可知莘公令我帶給桓荊州的那封私信內容?」
「不知。」張道岳頓了下,接着說道,「莫非黃公知曉?」
「我當然知道!」
「可黃公,你不是對桓荊州說,你不知此信內容麼?」
黃榮瞥了他眼,說道:「我說什麼,你就信什麼?」
張道岳愕然,呆了一呆,尷尬笑道:「是,是,是我誤會了。」嘆了口氣。
黃榮問道:「君緣何嘆氣?可是嫌我未與桓荊州說實話?」
「非也,非也。」
「那是什麼?」
「我打小時候,家君就說我生性淳樸,太過實在。不瞞黃公,對家君此評,在下向來是不以為然,自覺在下我還是挺機靈的。今時今日,在下乃知,家君對在下的評價,當真一點不錯!」張道岳滿臉的感慨之色,說道,「民間諺云:知子莫如父。家君誠知在下者也!」
聽了張道岳此話,黃榮倒不禁啞然了,沒想到他會順杆往上爬,自吹自擂,自詡淳樸,心道:「這張道岳,與乞大力在自我表揚上,卻是可稱兄弟了。」遂沒接張道岳的這個腔,撿起剛才自己的話頭,自管往下說道,「莘公在給桓荊州的這封信中,便提及了我所言的那件密事。」
張道岳的好奇心被勾得不要不要的,問道:「究竟是何密事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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