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邢應苔不僅明天去了,後天也去了,大後天還是去了。
一連去了十五天,半個月的時間,兩人相處的十分愉快,逐漸熟悉。後來崇善的繼母旅遊歸來,不用邢應苔再來送飯,邢應苔也忍不住去找這個比他大了二十多歲、但和他很聊得來的小叔。
直到有一天,邢應苔像往常一樣到崇善家裏和他聊天,臨走時邢應苔對崇善說:
「我以後就不過來了。」
「怎麼?」
「明天我去學校報到,」邢應苔道,「我要讀高中了。聽說高中老師會留很多作業,不知道我要寫到什麼時候……」
崇善輕描淡寫地說:「好吧。」
邢應苔莫名有些失望。雖然他一開始有點怕崇善,但半個月的相處已經讓他完全改變了原本的看法。他甚至有些想要親近崇善的意思,不過當時邢應苔還不明白。
邢應苔甚至問:「你不能出來嗎?來我家。」
「不行,」崇善道,「我看見太多人會很緊張。」
邢應苔點點頭。沒辦法,他只好說:「那有緣再見。」
聽邢應苔這話說得有一種不合他年齡的老到,崇善突然笑了,他同樣感覺到心中的不舍,既奇怪,又歡喜,便說:「你為什麼不拿作業過來?我可以幫你寫啊。」
自打邢春霖出生以後,父母的心思十之有九都花在了二兒子身上。邢應苔到高中返校、領作業,他們也不太關心,更不用提兒子到哪裏去寫作業了。
邢應苔帶着作業興沖沖地往崇善家裏跑。這些天他雖然天天和崇善聊天,但都是站在門外,隔着一排的鐵柵欄。但今天不同,崇善說可以打開門,讓他進來。
崇善問他:「你要進來嗎?你怕不怕?」
邢應苔斬釘截鐵地說:「不怕,我要進來。」
邢應苔的作業看起來多,可實際寫起來是很快的。即便有不會做的題目,也可以請教崇善,崇善學歷不低,做起高中生的題目遊刃有餘。邢應苔原本以為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寫完的卷子,兩個星期就做完了。
寫完了邢應苔也往崇善家裏跑。只要邢應苔來,崇善一定放下手頭的工作,看他寫作業,偶爾和他聊天。
到這時兩人已經很熟了,中午疲倦時,邢應苔經常躺在崇善的腿上。反正崇善名義上是他的小叔,又比他大了二十多歲,邢應苔和他在一起相當自在。
崇善家裏有許多書,大多是外文書,又厚又重,一個個蚊子字密密麻麻的粘在一起,不知所云。邢應苔外語水平不高,而崇善精通多門外語。因此邢應苔偶爾犯困,會躺在床上的腿上,聽崇善念書翻譯給他聽。
崇善聲音低沉,念的又不是故事書,反而能讓邢應苔睡得更快更安穩。
這一天崇善念的是英國詩人約翰唐恩的詩歌,他對內容極為熟悉,隨口翻道:「
沒有誰能像一座孤島
在大海里獨踞
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
連接成整個陸地
……
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
無論誰死了
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……」
邢應苔靜靜聽着,聽到這裏,他突然開口說:「小叔,如果人人都是泥土,我這塊泥土,現在和誰連着呢?」
崇善打趣道:「當然是和我。」
「那……我的爸爸媽媽,我的哥哥呢?」邢應苔閉着眼,重複詩歌的內容,「『有一塊泥土被海水衝擊』,為什麼衝擊掉的不是我,為什麼不把我和他們一起衝擊掉呢?」
崇善沉默了,他放下手中的書。
邢應苔以為自己早就把之前的事放下了,但僅僅是聽了一句詩歌而已,竟然就無法控制情緒。
如果崇善知道這首詩能讓邢應苔這樣痛苦,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念出來,沒的惹邢應苔傷心。
邢應苔側過身,像是蝦子一樣蜷縮起來。他把頭藏在崇善的小腹前,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子,捂着臉,突然無法抑制地放聲大哭。
邢應苔忍了又忍,還是忍不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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